BY WEN ZHI

去深圳的旅程,我酝酿了很久,甚至可追溯到十年前。十年前,2013年,那也是我离开深圳的时候。

说深圳,但其实我对深圳的了解只存在于我生活过的一个海边小镇,它叫葵涌,但通常读作 kui chong。我在葵涌度过了整个小学和初一,结识了很多玩伴,其中也有这次要去拜访的小学同学阿聪。

我的旅程会先到深圳市区,第二天到葵涌,第三天待定。从上海出发,午时我到达了深圳,在飞机降落阶段时我望向窗外并开始兴奋起来,那是南海和归港的船只,似乎提醒着回忆之旅的开始。出机场,我先到定好的旅社放行李,短暂休息后迫不及待地想感受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。先去了海上世界,那是一个海滨景点,有漂亮的美术馆、时髦的咖啡厅和似乎在表演的冲浪手。拥挤的人群和暴晒让我很快决定离开,并前往下一站,南山公园。我准备爬山,这好像不是一个游客会做的事情,我也并不是一个爱爬山的人,我只是想俯瞰这里,可以最快地看到城市的面貌。事实证明,爬山确实不是游客该做的事,真的太累了,我中途休息了很多次,汗水彻底打湿了我的头发和短袖。好在我赶在落日前抵达山顶,我在不同位置拍摄,有高楼大厦、繁忙璀璨的港口、时不时掠过的飞机,是深圳现代化的一面,却也是我记忆中陌生的一隅,我以前基本没有来过深圳市区。我在重新认识这里,像在使脑子中的深圳拼图更加完整。

夜晚的时间我尽情地吃喝玩,我期待明天,这趟旅程真正的目的地,组成我的一半人生的小镇,一位等待我很久的友人。

午时左右,我来到公交站点等车,十一国庆的深圳太阳依旧火辣。我看着有巴士路线信息的公告牌,熟悉的818路公交还在,带有葵涌地名的几个站点映入眼帘,我真的回到了这里。十年前,因为家庭原因,举家搬回四川老家,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,没有告诉任何一位朋友我离开的日期,全家在一个晴朗的清晨来到车站,老爸还说今天天气真好呢。坐上长途大巴后好一会,我收到好友的消息,大概是“你走了吗?刚刚在你楼下喊你没有回应”。

巴士来了,虽然不是 818 路,但我等不及了。车上人很少,算上我仅 3 人,我坐在靠近司机的位置,因为车前玻璃是最透亮清晰的。我尝试和司机攀谈,询问葵涌如今的状况,司机的口音让我听懂得不多,但他反复说到葵涌变化很大,不由得让我更有些期待。巴士在山坡丘陵间穿梭,最后一个左大弯拐入,司机说到葵涌了,我顿时没恍惚过来,眼前的街道狭小,行人极少,路旁的建筑低矮,我完全认不出这是哪里。

我在和友人阿聪约好的站点下了车,阿聪早早站在那等我了,十年未见,第一面我们简单寒暄,吐槽了我们都没长高啊。他领我去了他的新家,一个非常漂亮现代的小区,甚至和这个小镇有些格格不入,他的妈妈备好了水果月饼,阿聪说想弹一曲钢琴给我听听。我看着大窗户外的山坡,听着钢琴曲,有一种宁静在心里漾开。

离开阿聪家,他带着我逛曾经来过的各个地点,葵涌广场、丰树山、松树村、葵涌第二小学等,很多地方有了变化,变得更新更丰富,但好像没有了记忆中的热闹。葵涌曾是工业园区,有很多的外来人群,随着产业调整,这里很多工厂已经关闭。漫步间我惊呼一个熟悉的身影,修车铺的老板,发福的身躯和浑圆的脑袋,我以前常去这里修车买零食,他还在这里开店!我拿起相机,他似乎注意到我们,我没敢正面拍下也没有过去交流,任由记忆在眼前翻阅而不作干涉。

之后来到小学母校看了看,比以前更漂亮了,操场上有训练的女足队,听阿聪说学校女足现在比以前更强了,还拿过全国奖。接着阿聪带我去了海边,这里就热闹很多,俨然开发成景区的模样了。我们一直走着,闲聊着,时间并没有冲淡我们的友谊,过去的几年我们其实才取得联系,通过视频我们对彼此的生活都有了了解,阿聪是我小时候很敬佩的人,阔别十年我们人生都有了翻转性的变化,成为大人,成为揣着烦恼和痛苦的人,在每次沟通中我们都相互鼓励。现在我们走在远离尘嚣的小镇海边,夕阳穿过山林间的叶缝抵达我们的眼睛,身心得到释放和治愈。阿聪带我去了他觉得葵涌最好的火锅店,就位于葵涌中学的对面,我在那读过一年,现在望过去,觉得它好小,操场有些破败。

饭后我们又在葵涌走了很久的路,有很多新修的路我不认识,我想到一个蛮奇怪的事情:在我离开这里的多年间,有些睡不着的夜晚,我会尝试闭上眼让思绪穿梭在葵涌熟悉的道路上,回忆那些岔路是怎样延伸连接到另一个岔路的,然后就慢慢会进入梦乡……


WEN ZHI 现居上海,在读新闻学硕士,经常拍照,偶尔胡思乱想。喜欢特别的旅行方式,喜欢带着思考拍照,相信奇遇。